湖边慢话——银坎保&文皆俊杰【溪流域4】
摄像:孙璐 视频剪辑:孟倩仪
湖边慢话
坎保:我们就以慢走的方式来聊天。驻地中,你头上纹的wifi信号,我觉得很有意思,是移动的状态。你走到哪,都是一个有信号的状态。想了解一下,你的想法?
文皆:我长期在城市里生活,一直跟网络接触,这么一种生活状态,然后再回到乡村,离开了网络,离开了跟朋友跟工作上的联络,感觉就像跟这世界断了线一样。我在乡村出生长大,又在外面上学,然后工作,这么多年后再回来,好像你属于这里,好像你又不属于这里,很陌生的感觉,但是又有一种熟悉感,就是你对这些山水这些土地,这些鸡鸭这些猫狗,还是很熟悉的。在城市里面,有手机信号有wifi信号,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广告屏,各种信息。你回到乡村的时候,这些东西突然消失了,这里只有一些比较自然或者比较早期的人工痕迹,科技的痕迹在这里,就比较少。
坎保:有种体验比较有意思,乐明这段时间,整个村庄没有信号,我们跟外界有短暂失联,大家回到比较自然,朴素的生活状态。在这种状态里面,思考会打开另一个窗口。自然是可以给我们带来很多维度,来观看这个世界。城市里,有很多系统或者人工的自我驯化,被人为地规范,它已经成为一个很有秩序感的东西。驻地让我们把这种秩序感打破,重新找一个角度,有别于城市里面的创作或者思考。我觉得很有趣。你在这方面有什么样的体验?
文皆:就是回到乡村这种不适应,这种身体的事情,它是很真实的一个反应。在这里你可能会觉得无聊,想要去调整身体,调整状态,或者想要一个信号可以跟外界保持联络。我们回到乡村,远离了繁杂的信息,回到一种比较纯净的状态,或者说比较少干扰的状态,你可以有更多的时间、更多的精力去关注你的工作、你的生活和你的家人。
坎保:这样的状态更容易回归到自我,或者说更容易回到自身去想问题,回到个体的自由。我们有共同的成长背景,都是出生在偏远的乡村,通过读书学习,后来改变很多东西。
文皆:我老家还不算偏远,交通挺方便的,跟这里有相似性,但又不太一样。这里到城区要一个多小时,我老家到城里也就二十分钟。但是对土地、对自然这种感受,它是一样的。
坎保:你说到土地,其实你对土地的情感是怎么样?因为我知道你还有一个作品,可能是跟劳作,还有劳动,跟耕种或者是跟土地有一定关系的,用智能机器来进行推进的一件作品。
文皆:目前只有一个大的方向,具体怎么呈现出来,在这个过程中还要做一些考虑。土地对我来说就是家,脚踏实地才能安心。
湖边慢话中的银坎保与文皆俊杰 拍摄:王澈
坎保:你看,这里的土地,在太阳下颜色特别黄。
文皆:这山这水多好。
坎保:对。我刚下车的时候,看到对面的风景,我突然有一种很惊喜的感觉,很喜悦。本能地对自然风景有直接反应。这种地貌好像在广东还比较少见。看,那边的湖水,还有几棵树。
文皆:这些植物这些土这些水,在南方是比较常见的,但以这种结构呈现的,我们见的还是比较少。我们是在乡村长大的,有这种记忆,他们在城市长大的,面对这种山水,也会有心灵上的一种放松,一种亲近,一种自然。可能在人类的基因里面,几万年以来,它存在着对自然的这种记忆,最原始的记忆。
坎保:就像DNA里面流露的一些东西。
文皆:对,我也在想这个问题。如果他长大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里面,在一个宇宙飞船里面,在月球上,他从来没有见过地球这种自然面貌的话,他来到地球上,他能不能感受到这些山水、空气、风、鸟?他的感受是什么样的?跟在地球上长大的人,跟在乡村或者在城市长大的人,感受是不是一样的?或者他的这种感受是不是更强烈?
坎保:现在风吹过来的时候,脸上的感觉,我觉得身体的直接反应很清晰。我们在一个习惯的动作里面呆得很久之后,有些敏锐的触觉或者感官,会受到一定的屏蔽、自我屏蔽,受到各种信息的干扰、产生屏蔽。我有点好奇,你一直有用wifi,还有写诗歌,并结合了你对以前编程的技术来做你现在的作品,其实还是带有很多诗意的状态在里面。在我的理解里,做作品带着诗意的人,内心感情很细腻,带有浪漫的在思考的创作方式,你有没有在这方面有一定的考量?还是很直接的进入生活的状态?
文皆:就像我们现在坐在这里,感受自然,就很少有电磁信息的干扰。
坎保:隔壁刚才有个草地,还有割草机。
文皆:割草机只是机械,它跟电磁信息还不一样。wifi信号,在空中你看不见它也摸不着它,就像空气。除了wifi信号还有很多其他信号,4G信号、广播信号、卫星信号,各种信号,它就是空气中的另一种成分。
坎保:其实它们存在于另一个维度里。
文皆:我们可以借助一些设备去感受它,有时候人的身体对这种信号也会有一些反应。就像我们去呼吸空气一样,这里的空气跟城市里的空气的区别,我们能不能从空气的味道去分辨这个附近有什么树,有什么花,有什么动物。我在城市里扫描wifi信号,也像呼吸空气,不同的信号有不同的名字。这片区域的人是什么样一个状态?他们的wifi信号用什么样的名字?
坎保:人和人之间,有联系非常紧密的信息,但这种信息,肉眼看不见的。它存在在空气里面,像你刚才聊的各种电波,它存在在我们的另外一个维度,像用网络一样联系着各种人群,这种感觉特别微妙。就像刚才我看到一只绿蓝色的翠鸟飞过,它所带的信息、所散发出来的气质,很有趣。一瞬间里,它也是带着它的信息和频率。我今年组织的驻地活动,希望艺术家离开工作室里面创作的状态,离开惯性。最终其实还是探讨自我的关系,自我跟自然的关系,人和人之间的关系,还有一个身份确认的问题。这是一种艺术的探讨,把触觉或感受,还原到很开放的状态,很自由,更敏锐,更符合艺术创作。这是我个人的理解角度,这样,我们也许能做出一些更好的作品,没那么乏味、陈词滥调。
文皆:我们在这驻留一个月,中途有几次外出活动,然后我又去市区待了一个礼拜,我觉得我回去待的这一个礼拜对我感受、认识这个乡村有很大的帮助。如果一整个月都呆在这里,没有一种离开后再回来的状态,感受还是不一样的。就像我们离开了家乡,如果你从来没有回去过,你对家乡的感受,跟某一次你回去之后的感受,是不一样的。
坎保:你聊到家乡,我感觉特别强烈。因为我七岁之后就出来读书了。有时,离开家乡才能真正认识家乡。有时候我们出走或者逃离,也是为了自己面对自己的生活,在现实里的自救。我老家那边有大海,是水系。我刚才看到这个湖,特别兴奋,我觉得它跟大海有某种相似。
湖边 拍摄:银坎保
文皆:我看到水也兴奋,因为我以前被淹过,就类似这个,大很多的水库。
坎保:有焕发的神秘力量在里面,可能是让我们想跳下去的这种欲望,像刚才王澈说他想跳到水里。
文皆:我有两种欲望,面对自然的欲望,一种是水的欲望,还有就是对高度的欲望。刚才靠着水,我想跳下去,站在高处,我也想跳下去。
坎保:例如说这个水,其实它的联系会很丰富,带出我内心的一种独特的情绪,我内心非常向往大海。我也写了几篇小说,以大海作为背景。回到刚才说的家乡概念,家乡到底是在哪里? 我个人还有一个特别强烈的感受,即使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家乡,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外地人,无论在北京也好,或广州……,我在哪都是外地人的状态,包括我们来到这片地方,其实我们也是个他者,也是一个外地人的状态。
文皆:这种心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?除去我们这一代人,往更前看的话,是因为科技的发展还是城市化带来的?如果一个人一辈子从出生到死亡,一直在乡村里面,他很少离开,或者他离开的距离也不远,他对家乡的这种感受,可能就只有一个维度。
坎保:比较单一。
文皆:对。如果他离开之后,去了跟他家乡差别很大的一个地方,另一个城市或者另一个国家或者另一个星球,他再回过来看他的家乡,可能会跟从来没出去过是不一样的。但是这个家乡跟他之前一直没出去的那个家乡,哪个才是他的家乡?所以你刚才说的到哪里都不是家乡,还是说本来就没有家乡这个概念。
坎保:或者是家乡,只是人寻归属的一种安全需求。如果我们把自己看作人类微小的个体,以更宽阔的角度去看,我们可以是宇宙里面的一片山丘、一颗沙砾或者一只虫子。其实我们会回到自然里找到很平等的关系,这是一种更开阔的状态。我有时思考这个问题,在一八五几年,美国浪漫主义的一些哲学家,包括卢梭、梭罗这些人,他们会聊到荒野或者是在人类比较少接触的地方,传递出宇宙的一种能量,或者是更接近上帝。这种状态里面,我们会更直接得更好的艺术创作的状态。
文皆:刚才我们聊的有点接近。这种人为的干扰因素,已经降到了很低。现在很多高新技术的基地是在非常偏远的山区,像找宇宙信号的一些望远镜,都是在非常偏远的地区,因为要减少人类所带来的这种信号干扰。这个信号不只是wifi、4G,还有光的信号,声音的信号,各种信号。
坎保:你看,现在太阳慢慢往下走,对面的倒影,我觉得好棒。自然就有它自己的特别强烈的系统。我们人类尝试去建立一个自以为是的系统,为我们自己的欲望,或者更实用,令生活更方便而建设。昨天在时代美术馆看到一件作品,视频里,城市密密麻麻,全是高楼,汽车在高架桥上行驶。一个人类的秩序,人就像小蚂蚁,搭建了自己社会。蚁群和人类,只是我们智商更高,在科学科技这一块的应用,更加符合自身。今天还是想聊聊你作品的方式,你作品跟技术有关,包括网络技术或者是智能,我觉得还是蛮有趣。
文皆:有些朋友问我,怎么从做计算机转向做艺术了?我想了想,上大学四年加上在珠海工作四年,这八年时间,我更像是获得了一种工具或者视角,就像望远镜和显微镜,有了另一种看世界的方式。
坎保:会不会是因为你具备了这个知识,给你带来进入艺术的知识结构?
文皆:我上大学之前是没有这种视角的,会有区别。但是我的工作或者我的兴趣不在这个视角本身,不在望远镜和显微镜上面,而是在望远镜和显微镜能看到什么上面。
坎保:因为我的经验跟你不一样,因为我很小就很喜欢绘画,我七岁就开始画画,后来就读初中附中美院。看到你的作品的时候,我觉得角度跟我还挺不一样的。你用这种方式进入艺术的话,丰富了技术类型的艺术家。
文皆:因为我有这个经历,你们有你们个人的经历,每个人都会有一个经历,每个人都会获得一个视角。当我用这个视角去看这个世界的时候,感觉好像摸到了一点点,或者也可以说是错觉,摸到了一点点宇宙或者自然的奥秘,所有东西都是可以设计的。
坎保:所有东西都可以设计?
文皆:对。每一个APP,每一个手机,每一个电脑,每一个扫地机器人,都是人为设计的。从代码到芯片到外观到尺寸到电池怎么充电,所有东西都是设计好的。从一张白纸变成一个能够帮你扫地的机器人,这个过程像是在创造或者应该叫塑造一种智能生命。
坎保:刚才聊的计算机,我们也可以回到这次的驻地的一个小小的感觉,或者是说体验。在乐明村庄里行走,进到村民家。他们家里的计算机很少。
文皆:他们的生活跟我们的生活还是有一定区别的。年轻人基本都在外面上班,留在村里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,老人跟小孩用电脑的几率就比较小。有些老人也用智能手机,也会上网聊微信。用电脑的话,笔记本也好,台式机或者平板电脑也好,更多是年轻人能够适应和喜欢的。现在的计算机不只是通常意义的电脑,录音笔里面,汽车里面,都有电脑,一个芯片也可以是一个电脑。
坎保:例如我们现在一台车可能有三四十部电脑的。
文皆:对,它不一定是以以前那种常规的形态出现。
坎保:我认为我们还是以一个创作者的方式,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比较有趣一些。我这段时间跟大家分享的时候,强调创作状态的问题。一个艺术家保持一个特别好的创作状态,而且如果从始至终地保持下去的话,是非常难的事情。我自己会想各种方法来保持,例如说写作、绘画,还有平时可能拍摄影,用很多的方式保持相对比较亢奋的状态。因为我们同样都是以艺术工作的方式在度过自己的时间,我也想问一问你,在自己的创作状态的保持上有没有一种什么样的方法,让自己一直处于良好的状态,或者你自己满意的状态,像一台计算机,一直运作良好,没卡壳,不出故障。这个很有意思,就像自我设计的一个过程,像一个智能系统这样在运作,不停地提高。
文皆:我们其实就是计算机,但是接收了太多信息,会影响我们的节奏。
坎保:你看那边有一个树枝倒下来,是不是很像一件绿色的作品,实际上是很随机的状态。我觉得作品有时候这种状态蛮好。在我们做作品的状态里面,可能有很多偶然性的东西,就像上天所赐一样,突然到了一个临界点,突然间很自由地get到了能量。艺术只是一个通道而已。通过这个通道,我们可能会接受各种能量,然后汇集,有才华的人和有能力人,他能够整理,把它们变成可观看或者可解读的一件所谓的作品。他可以接受各方面的信息,然后通过自身的处理系统、通过自己的艺术通道的建设,输出了自己认为是艺术品的东西。
文皆:就刚刚看到那棵树,你有感觉,可能还是跟你的经历或者你受的教育有关。本地的村民,他天天在这里看着那棵树,他可能是没有感觉的。
坎保:聊到惯性的问题,村民他每天看这景色,可能已经麻木,他已经觉得这是很平常的。但对我们来讲,我们很少看到,小时候可能会看到多一些,但慢慢长大之后,很少有机会花很多时间来进到这样一个空间里面。
文皆:还有可能是对于这种感受力的教育也好,自我学习也好,比如你看某棵树像什么,这棵树在某部小说里面,在某个电影里面出现过,你看到这棵树,你会想起另外一个事情。
坎保:其实还是一个知识结构的问题。比如说我现在看对面的山,我觉得就是一片沙漠,它很像澳洲。如果没见过澳洲风貌人,他可能不会想象。这是一个知识结构,或者知识储备形成在他脑海里面所引起这种反应。艺术家需要各种感官尽量的打开的状态。
文皆:他的感受力,有可能比较广泛,也有可能比较独到。他对某一方面的感受力比较强,又能以很合适的方式把它呈现出来,让别人也能看到。
坎保:刚才聊的是跟技术有关的,现在来聊聊作品。最近看的比较多的是你的wifi诗歌。wifi诗歌在我看来,是对人的联系。你有一个作品,两个戒指,一个叫俊爷,一个叫娟儿,我觉得它其实是一个特别浪漫的故事。这个故事隐含了一种人性的温暖。它也是技术带给你的,或者技术有没有很强烈的温度?这个我觉得可以聊一下。
文皆:我从上学到工作,更多的时候面对的是同学、同事,然后就是计算机,缺少这种人跟人的广泛接触。
坎保:会不会以前,跟人的交往,你会有一点点小障碍?在交际方面,很有可能。
文皆:所以我后来做了寄居计划,就是把自己放到社会上去,跟不认识的人去直接接触。
坎保:其实你的作品更多还是围绕人的关系,人的接触,人和人之间的这种关系处理。会不会就像一个程序链接一样?麦克卢汉写过一本书,说计算机是人的身体的延伸,探讨的就是工具是人类身体的一部分,例如说我们的手机,其实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。可能是大脑,可能是手臂,是这样的概念。
文皆:计算机可能已经超出了工具这个层面,它是人的意志延伸。就像wifi信号,它们名称的背后就是某个人。
坎保:背后的人,其实是不是可以理解为,我们还要探讨信号所带的意志。
文皆:对。寄居计划,是一种直接面对面的方式,wifi信号,是用间接的方式去理解这个人,很多时候它就是一种表演。
坎保:你认为它是一种表演?
文皆:我觉得有表演的成分。
坎保:为什么Wi-Fi设这个名字?在那一刻其实是有点想表现自己。像一个舞台一样。
文皆:我只要知道这个信号是什么就可以了,或者知道这个信号附近还有什么其他信号?这个信号是从哪里发出来的?是一个别墅区还是小区,还是城中村,还是什么样一个地方?通过这些就能分析这个人处于什么样一个状态。
坎保:聊聊你这次驻地的另外一个构思,扫地机器人。
文皆:扫地机器人和wifi信号还是不一样的。wifi信号后面有一个个人意志,扫地机器人的这种个人意志已经淡化了,因为它是一个集体的成果,不是某一个人能够生产出来的,它是一个公司、一个团队,很多人一起生产出来的,它是一个集体的意志。它更容易被理解成是一个个体,或者说跟集体割裂开的一个个体,一个独立的个体。早年我在金山软件做反病毒工程师,负责鉴定用户上报上来的可疑程序。对这些程序进行模拟运行和逆向工程,分析它的行为。如果它做的行为是具有破坏性的,或者是具有传播性的话,就可以鉴定它是病毒。这是通过行为来判断的,就像分析一个人的行为一样。如果你去了银行,这个行为很正常,去了银行你取完钱出来也很正常,但是到银行拿出一把枪来,这个动作就有问题了,拿出一把枪来,当然也不能界定你马上就抢钱,你可能开个玩笑,就是一个玩具或者什么东西,这跟真枪去开枪还是不一样的。所以你去跟踪它的行为,去鉴定它的行为,来判断它是什么样一个病毒,它的危害性有多大,然后写一个对应的代码去阻止它,恢复它在系统里面做的破坏。
坎保:他们是攻击性,你是防卫。你以前是反病毒,你是保护系统。现在艺术家很多时候,有点像病毒,攻击系统或者是反抗某种成型的经验,达到一种革新,或提出一个新的角度。你以前是一种防御的工作,现在反过来了,带有一定的突破性。
文皆:一个熟悉犯罪分子心理的警察,不干警察了。
坎保:自己也变成了土匪。
文皆:他可能不做这种犯罪行为,他可能是另外一种行为。比如一些商业上的操作或者产品的运营,他可以借鉴这种行为,但它是合法的。他只是有了这么一种看待问题、解决问题的角度和方式。计算机病毒,可以看成是地球早期的原始生命,像单细胞多细胞生命。病毒它会繁殖,也会变异。你这次能够判定,比如说这次拿个枪,下次拿个刀,它就发生了变异。你的判断特征是枪,那个刀判断不了,那就不是犯罪分子。下次不拿刀,拿个棍子,或者拿一个擀面杖。擀面杖拿到银行去,拿出来要打人的话,你能不能判定这是一个凶器?所以它一直在发生变化,发生变异。
坎保:这样的话,它是一种自我生长的过程,很有趣,它其实也在自己建构自己的一个体系。
文皆:对,但是这种变异也是人为设计的。像我们讨论的扫地机器人,也是最近这几年推出的。它已经越来越像我之前工作的对象,计算机病毒,当然它不会做破坏行为,它是为你服务的。我认为代码就是一种生命体,像一把刀,可以切菜也可以杀人。
坎保:是看你怎么用。
文皆:这种生命体,有了一个物理的外壳,什么造型,什么颜色,多大尺寸,电池能用多久,怎么把房子清扫干净,都是后面的开发团队设计好的。计算机病毒它是在电脑里面传播,或者在互联网上传播,它依赖的是电脑这个躯壳,或者互联网这个躯壳。扫地机器人,它已经集中在几个芯片里了。
坎保:你借用技术来实现你对艺术的探讨,把技术进行转化。例如说核爆炸,它可以是武器,也可以变成核能源,变成可用。
文皆:不是这个角度,可能我刚才描述得不是特别准确。计算机病毒它是在系统里面的,它没有独立出来。扫地机器人,它是一种独立的形态,就像我和你是在不同的躯体里面,是这种区别。扫地机器人跟我们站在一起,它是在这个群体里面的,它是一个独立的个体。除了它这个程序,没有别的程序。扫地机器人它后面再发展再升级的话,它的智能程度会越来越高,它会慢慢接近人类。
坎保:你探讨智能的技术,替代了人类的一些功能,是吧?它其实在替代我们。
文皆:或者说它越来越像我们。
坎保:或者会像我们最初的一个状态。
文皆:现在它可能像我们养的一只狗、一只猫,或者一只鸡、一只鸭。
坎保:还在被培养和驯化。
文皆:有一天它可能会变成一个超级计算机,像个小孩,可能只有两三岁的智商,然后到十几岁,跟你差不多的智商,再然后就超越你了。
坎保:等于是新的智能。也许就像我们以前的古人从古人变成了智人、现代人类,是吧?这样的跨越,可能是几个节点的突变,也许机器人突变的话,在某一刻,在它自己的系统基因里面产生突变,就像宇宙大爆炸,炸开了。很多电影,电视剧里面都探讨过类似的问题。其实还是把它当做一个有生命的东西,即使它只是一个技术的。
文皆:它一旦有了思维能力的时候,有了自主能力的时候,它就是生命了。
坎保:所以我们在这里慢走的时候,在这种环境里聊一聊技术,有点梦幻。
文皆:也有一种说法,我们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都是被设计的。
坎保:当然还有说法,就是说我们是外星人设计的游戏。
文皆:我的感受是很强烈的。我们可以设计一个扫地机器人,也可以设计一个别的什么产品,所有细节都是可以人为设计的。如果这种设计能够发展到很高的阶段,连你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时候,那可能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现实。
坎保:这就控制不了了,也许它们很快就超越了我们。
湖边慢话中的银坎保和文皆俊杰 拍摄:王澈
介绍
银坎保
艺术家,现生活工作于北京、广州。源美术馆联合发起人,龙眼驻地计划发起人。他在绘画、写作、装置、影像等领域,他以个人体验的方式进行艺术创作和研究。同时,他也持续地进行社会参与式的艺术项目实践。
文皆俊杰
1980年出生于湖南永州,2004年毕业于中南大学计算机系,珠海金山软件前反病毒工程师,现生活工作于北京和广州。致力于在系统缝隙中投入身体行为和代码行为,挖掘人与计算机相处过程中产生的价值碎片。
工作中的文皆俊杰 拍摄:银坎保
录音文字整理:左思韵
编辑:龙眼驻地编辑部
完
溪流域|2018龙眼驻地回首:
驻地时间:2018.11.25-12.25
驻地地址:广东从化市良口镇乐明村
艺术总监:樊林
驻地项目负责人:银坎保
联合发起人:陈晓阳 银坎保
主办:源美术馆
资金支持:广东省和的慈善基金会(和艺术基金资助项目)
协办:广东省绿芽乡村妇女发展基金会、乐明村委会
源 美 术 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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